失望之余,厉元朗拿起笔和本子,大步流星离开会场。反正会也开不成了,众人早把朱方觉和荣自斌各自劝走,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常委会上,县委书记和县长大动干戈,几乎要动手的消息,就像插上翅膀一样,迅速飞遍西吴县的每一个角落。就连远在百里之外的广南市也很快传遍。当天下班前,市长鲁为先端着保温杯走进市委书记沈铮的办公室。至于二人在里面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反正鲁为先出来时,面色较为凝重。而且,原定第二天由副市长张超带队的市调查组也临时提升了规格,变为市委组织部长金维信为组长,张超为副组长,一行八人乘坐一辆考斯特中巴车,警车前导,奥迪车垫后,三辆车在上午十点钟徐徐开进西吴县委大院。县委书记朱方觉、县长荣自斌率领其他县领导一字排开,恭迎在大楼前。金维信下车后,只和朱方觉荣自斌握了握手,其他人则微笑着抱了抱拳,统一打了招呼。然后在朱方觉和荣自斌的陪同下,一行人簇拥着金维信走进县委大楼。接下来,金维信代表市委分别和朱方觉、荣自斌谈了话。即便不知道谈话内容,猜也猜得出来。县委一二把手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如果不及时加以制止的话,不仅阻碍全县工作的开展,也会造成不良影响。省委怎么看?老百姓会怎么看?厉元朗已经猜到,金维信此番下来,就是打边鼓、敲警钟。若是不起作用依旧闹下去的话,那么结果只有一个,朱方觉荣自斌二人必走一个,再或者,把二人全都调走,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在和金维信谈完话后,有人看见荣自斌主动去了朱方觉的办公室。虽然说的什么别人不知道,但朱方觉的办公室里却很平静,最起码没有听到争吵声或者摔东西的动静。不过,这些事对纪委的影响不大,厉元朗完全可以正常工作。摆在他面前的两件事急需解决。一个是苏芳婉的实名举报。小丫头已经被发配到偏远的元索镇中心校,虽说挂着县教育局副局长的头衔,可被踢出班子成员微信群的举动,明白无误的告诉其他人,副局长又能怎样,你得罪了一把手,照样可以报复你。我动不了你的职务,我能调动你的岗位。谁不知道元索镇既偏远又落后,那里的条件非常艰苦,老师们的工资发放也不及时,经常有老师集体罢课的现象发生。还有一点也让苏芳婉处境尴尬和艰难。镇中心校有校长,可校长的级别又比她这个教育局副局长低不少。一开始还对她礼遇有加,给小丫头挑最好的办公室,选最好的宿舍,就连食堂都给她开了小灶。可当得知苏芳婉是个遭贬的副局长,态度大不如前。办公室换成采光度不高的北侧,宿舍也换到和别的老师挤在一起的八人间。食堂自然不给开小灶了,自己去排队打饭,还要享受食堂大婶的“手抖神功”,爱吃不吃。这些苏芳婉都能忍耐,不过最忍耐不了的就是清闲和寂寞。没人搭理她,更不会找她汇报工作。每天上班除了闲着就是闲着,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又人生地不熟的,会把人弄崩溃的。这些事都是通过罗阳传递到厉元朗的耳朵里。自从到西吴县任职,厉元朗一直刻意和苏芳婉保持距离。原因无他,小丫头有爱她的人,厉元朗也有家。最主要的是,小丫头对他还有情愫,哪怕是一点点,厉元朗也不会允许发展下去。诚然,厉元朗在作风上并非严谨。他和吴红丽始终保持着暧昧关系,只不过这种关系更像是彼此的生理需要,感情方面自然淡泊一些。关键是,吴红丽不会缠着他,需要就来,不需要就各忙各的,相互不打扰。而小丫头不同,她才二十四岁,正是人生的金色年华。她还有许多路要走,还有更多的幸福可以追求。若是和自己在一起,厉元朗给不了她的名分不说,还要遭受相思之苦的折磨。毕竟他还有家,有老婆,不可能时刻陪伴在苏芳婉身边,这对苏芳婉也不公平。实话实说,苏芳婉不仅长得漂亮,人品也不错,懂得知恩图报。在厉元朗备受打压和排挤的时候,始终不离不弃。如果没有水婷月,或许厉元朗能够接纳她,相信她也会成为称职的贤内助。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当得知苏芳婉目前深陷困境,厉元朗苦在心里,还隐隐作痛。教育局不归他管,他能做的只有快速查办蒋玉帆和郭四河的案子,将腐败分子绳之以法,还苏芳婉一个公道。但这里面又涉及到第二个问题,就是纪委的内鬼隐患。通过连日来的观察和了解,厉元朗最终锁定在四个人身上。分别是副书记胡喜德,副书记林芳,办公室主任陈玉栋以及第三监察室主任侯建。好家伙,这四个人可是县纪委除了厉元朗之外的主要领导,真是内鬼出现在他们四人之中,那将是灾难性的。因为她们掌握到大量案件的详细情况,一旦泄露,不仅给案件侦办增加难度,也会让腐败分子有可乘之机,黑的洗成白的,完全逃脱法律的制裁。所以说,公检法和纪检监察人员如果知法犯法,会罪加一等,量刑时判的更重,就是这个道理。胡喜德是蒋玉帆和郭四河案的主要侦办人,林芳当初负责刘传利案子,而侯建作为第三监察室主任,刘传利案子他是直接办案人。要说陈玉栋,他是办公室主任,不负责侦办任何案子,但他有个毛病,好打听。甭管大案小案,甭管涉及到谁,陈玉栋没事就喜欢和办案人员套近乎,顺便打听和案子有关的内容。好在大多数办案人员懂得保密,不该说的不说,该说也不说。陈玉栋为此没少受挫,可他依然这么做,还乐此不彼。其实怀疑他是内鬼,厉元朗很纠结。真正的内鬼不应该明目张胆的去打听,那样太容易暴露自己,陈玉栋会反其道行之吗?于是,厉元朗在本子上写下陈玉栋名字后,还在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正在思考时,桌上红色话机响起,一看号码,是副书记倪以正的座机。厉元朗急忙接起来,倪以正笑呵呵问:“元朗,在忙吗?”“还行,倪书记有何指示?”“你这个元朗,开什么玩笑,我哪敢指示你。晚上我和组织部的老李切磋酒量,就不知道你厉大书记有没有兴趣作陪,为我俩当个评判?”倪以正拐弯抹角,其实就是想请厉元朗吃饭,听意思还有组织部长李士利参加。一晃,厉元朗到西吴上任一个月了,常委中关系不错的也就是倪以正。主要是两人观点相似,尤其在卧龙山违建别墅的问题上,都对荣自斌包庇翱翔公司有不同意见,在会上没少合作。所以,对于倪以正主动抛过来的橄榄枝,厉元朗欣然接受,定好时间地点,一句“晚上见”,各自心领神会。下班后,厉元朗坐进帕萨特专车,先给老张递了一支烟。他此前一直有个疑问,那日和谢克吃饭,老张跟踪他,后来和项天光发生后冲突,是老张关键时刻救了他。厉元朗有个直觉,老张好像在暗中保护他。那么奇怪了,老张为什么保护他,是受别人的托付吗?那个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