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二年六月末,夏日炎炎。三年一度的选秀再次来临,今日是应选前一天,京师中无论是百姓还是达官贵胄都在热议,今年又有哪家秀女能直上青云,一朝伴君侧,但还有一件大事却仅在达官贵胄间流传,普通百姓未得耳闻。而那件大事距今已过去好几日,仍有许多人没回过神来,你有听说过女方主动退男方婚的稀奇事吗?今年京师就有一件,还是满洲大族赫舍里府的嫡长女退了超一品国公府佟佳隆科多的亲事。这里面有两个关键点,一是女方主动退婚。另一个是被退婚的是隆科多。可不管哪点都令人震惊又瞠目结舌,要知道这年头只有男方退女方婚的,更别说两家早已定好十月末的吉日就完婚,如今只剩三个月,却突然退婚了,而且速度极快,几日内庚帖八字都退还了回去。可见退婚是来真的,不是谣言。众人就想不明白了,就算赫舍里府的嫡长女想任性,本就是姻亲关系的两家长辈也不会同意呀!可若是女方犯了错,怎么也是男方退亲,怎的反了过来?有人想到是不是因为前些日子隆科多御前失仪,冲撞圣驾导致被皇上下令打了板子的原因,听说那日隆科多都被打的晕了过去,到现在都未能下床,可见皇上当时有多生气。。。但除此之外,佟家的两位老爷在前朝依旧位居高位,佟家在后宫的皇贵妃娘娘也好好的在坐月子,皇上并未有其他动作,说明没有想动佟家的意思,那为何赫舍里府要迫不及待的退婚?这里面肯定有事,但个中缘由外界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赫舍里府嫡长女品貌端正,贤良淑德,没有任何过错。……“大姐,弟弟都长大了,可以自己一个人去国子监!”被外界议论的何茵茵此时坐在马车里,她对面是阿克敦,他这会正襟危坐,白皙的小脸微微泛红,神情有些别扭。而端坐的何茵茵听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侧转过身,垂下眼睫,神色专注的为他正了正衣襟,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抬头,轻声细语的对弟弟解释:“大姐都说了只是顺路,等送你去了国子监,我还要去趟景福银楼,他家派人传话说是自家店里最近出了好几款新首饰,听说可得京城小姐、夫人们热捧,正好阿玛补偿了大姐一笔银子,大姐也有几分兴致去凑凑热闹。”阿克敦听了却不相信,自家大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很多小姐热衷的宴会都很少参加,就是参加也是一些类似于之前那次佟府老夫人寿宴,不得不去才会出门。想到佟府,他就想到隆科多,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三表哥实在欺人太甚,既然与二姐,与二姐……那日捉奸的事他一开始不知情,还是后来大姐要与三表哥退婚他才知道的,当时恨不得冲去佟府把隆科多打一顿,奈何阿玛和额娘,包括姐姐都拦着他。哼!虽然如此,他也不会放过隆科多的!他一定要好好读书科举,为姐姐撑腰。可是想到科举,他又有些沮丧。他能在十岁过了童生试看起来很不错,可那是依靠家族里的资源堆积,加之自己也算勤勉,可其实他的资质很普通,与天才一词更是完全不搭边,全靠死记硬背,府中先生也说他灵气不足,童生试只考基础知识还能靠努力过了。但到了秀才一关,就需要一定天赋了。何茵茵把阿克敦脸上的神情变化看在眼底,眼睫颤了颤,没有去说什么安慰鼓励的话,只是低头在一个荷包里装了些小点心,各个都只有指甲盖大小,不能管饱,但也能勉强垫垫肚子。等装好后,她亲自给阿克敦绑在腰间。阿克敦看到这幕心中涌入一股暖流。可刚要说感谢的话,马车却停了下来。只能无奈道:“大姐,国子监到了。”以后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到底年纪小,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不舍。何茵茵神情不变,轻轻拍了拍他手:“读书重要,但身体更重要,别让阿玛额娘担心。”阿克敦闻言正了正神色,郑重的点头,随后撩起衣摆在书童的帮助下了马车,再次与大姐告别,可就在要转身进国子监大门时,马车窗帘却突然被撩开一角,里面传来大姐的声音:“阿克敦,《礼记·中庸》有一句: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大姐相信你。”外界阳光明媚,可阿克敦却觉得此刻从小小窗口处隐隐绰绰露出的熟悉容颜更加明亮灼人,何茵茵说完这句就放下车窗帘,马车缓缓往回走,很快消失在街角尽头。阿克敦站在国子监门口,嘴里咀嚼着大姐的那句话,那句话很好理解,意思是别人学一次就会了,我就学它一百次;别人学十次就会了,我就学它一千次。慢慢的他眼睛越来越亮,很快眼神坚定了下来。大姐说的对,之前他能靠努力过了童试,后面他会靠更加的努力过更多的考试。另一边,何茵茵很快到了她之前说的景福银楼,下马车时,小草给她带了一个白色帷幕,宋嬷嬷则从马车暗厢里拿出一个盒子,一打开可见里面全是百两银票,不过数量不多,只有十张,她从中抽了五张出来。别看这些只有一千两银子好似不多,但在清朝皇后一年的俸禄也就只有一千两,而这正是她之前说的他阿玛单独从公中补偿给她的,不过当时补偿了五千两,但出门就不必全带出来了。至于这会她为何来景福银楼,明面上是为了送弟弟顺道过来看一看。然而实则是因为她知道皇上今儿也会在这里。至于什么景福银楼出了几款新首饰,都是皇上为了引她出来的借口。作为“猎物”自然要乖乖上当。“小姐,小心些。”小草与秀文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何茵茵下马车,宋嬷嬷跟在三人身后,一行人朝着一座古朴大气的阁楼走去,可刚要上台阶时,左边的小草捏了捏主子的手,示意上面。可何茵茵却连动作都未停顿一下,仍旧按照原本步伐往门口走。景福银楼三楼窗口处,站着一道笔直的身影。“三爷,赫舍里大小姐到了。”听到这话,身影转过头,赫然露出康熙的脸。